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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呼唤笑靥
一、一个穷苦生命问世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南方省偏僻山区四季分明的李家乡,那里的高庙村时逢一个铄石流金的盛夏。到了正午,一切生命都被火辣辣的毒日烤炙得酷热难挡,烦躁不安。
    周家大院正房,个子不高的东家周万象躺在凉椅上,袒露着肥胖的胸脯,将一把蒲扇摇个不停,任身上的灰色绸衫在风中飞舞翻卷,拿起没看完的那本《金瓶梅》瞥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和周家大院一梁之隔的大正沟,熟透的稻谷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正抓紧抢收的农民挥汗如雨,热气冲天的田野里老远都能闻到又酸又馊的汗臭。
    光着背膀,埋头割镰的成大钟,让太阳烤得黢黑如油,嘴里干得像要着火,也顾不得歇息片刻。年年搬家,居无定所,租田种地太难的苦日子让他过怕了。为讨东家的喜欢,给将要添人进口的家找一个落脚安身的去处,他不得不抓住这大好的抢收天气,尽快收完第一年向周万象佃租的几块稻田。他丝毫不敢怠慢,累忙了稍稍撑一下腰,抹一把汗,又不要命地忙了起来。
    此刻,他老婆韩玉珍正躺在蒸笼般的床上,为了一个小生命的出世,临盆的阵痛使她差点晕死过去。她咬紧牙关,大汗淋漓,有时只在牙缝间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
    “成大钟,你添贵子啦,还不赶快回去呀!”
    突然,梁上有人朝着大正沟割稻子的成大钟喊了一声。成大钟猛然抬头,见是东家奶娘潘婶在喊他。
    这声喊叫,成大钟听来仿佛霹雳震响,惊天动地!
    已三十出头的成大钟,高兴得两只手在空中乱舞起来,好像范进痴心科考,突然中举那样如疯如狂。他扔下镰刀草帽,扑通一下跪在田里,朝着老天三叩九拜:“老天爷呀,我给你跪拜了,多亏你的保佑,我终于有儿子了,不再让人白眼,受人欺侮,该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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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老天行了大礼后拔腿就跑,慌不择路,抓住田背上的毛草又滑了下去,两次才爬上田坎,飞跑了回去,一进屋他就急不可待地要去看他儿子。
    还在忙着帮助打理的潘婶对他嘀咕说:“这娃太可怜了,瘦得跟耗子似的,吱呀吱呀地哭不出声来。”韩玉珍像似大病一场,气息奄奄地说:“唉!要不是潘婶来帮忙,我怕是没命了啊!”成大钟忙向潘婶道谢,并请求道:“潘婶,你再行行好,给我儿子起个名儿吧。你是他一出世就遇到的好人,你起的名儿吉利,长大了也好有出息。”
    潘婶迟疑道:“我没文化,怕起不好,会害你儿子一辈子。”韩玉珍也有气无力地央求道:“潘婶你就给起个吧。你人缘好,起啥都成。”潘婶实在推不掉,寻思一下说:“依我说,穷人家孩子,就叫石头如何?能顶风雨,经摔打,什么都不怕。”成大钟和韩玉珍都说好,就叫“石头”。
    东家周万象听潘婶说成大钟添了个小子,幸亏她去帮了一把。周万象说帮他也好,大钟这小子是个忠厚人,趁有收天,让他赶紧把稻子收完,租子一点不能少。潘婶见东家没有责怪她,便大着胆子为成大钟求情说:“东家老爷,大钟家怪可怜的,韩玉珍坐月子只有几把挂面和几十个鸡蛋。她娘家也穷,一点都指望不上,你看……”
    潘婶是东家大少爷周福海和二少爷周福山的奶娘。他们长大后,又一直跟他家当佣人,一待都三十年了。她虽已是年过五旬、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子,却也衣着整洁,手脚利索,做事能干。所以东家离不了她,还同邻居一样,都管她叫潘婶。东家见潘婶为成大钟述苦求情,也想给她一次薄面。他淡然地说:“也好,那些破衣烂衫挑一些给他,吃的也拿一点去。”
    东家说了的事,太太从不过问。她坐在茶桌边一面摇扇子,一面看她的《西厢记》。
    第二天,韩玉珍饿得心慌,打算起床去灶屋煮吃的。由于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得站立不稳,一阵晕眩倒在床前,打翻了尿壶。潘婶给她送东西赶来时,她还跪在地上,爬不起来,身上湿了一大片,小石头在床上吱呀地哭着,嘶哑的声音像小猫叫一样难听。潘婶赶紧将她扶起,换下尿湿的衣裤,又才忙着去给她煮吃的。
    潘婶叮嘱她说,坐月子要讲究,该忌得忌,不要落下毛病害自己一辈子。她说她年轻时也做过月子,因为家穷,第三天就下地干活,没法忌生冷,一场大病差点起不来。因没奶水,儿子短了命,他爹被抓了壮丁,一去无回,公公上吊,婆婆病死,落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时,一家亲戚出面担保,才来到东家家,找了口饭吃,那年她才二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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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钟收完稻子后,赶紧抽空去给石头他爷爷婆婆和几家亲戚说信。只有离家近的爷爷婆婆和大姑赶来看了石头,其他亲戚穷得自身难保,哪会管他家的事。他大伯是个裁缝,家境倒好,可又瞧不起他家,极少往来,成大钟没去告诉他们。
    过了几天,韩玉珍就开始下地干活。由于奶水不够,小石头整天哭个不停。她只好磨点米面,熬成米汤,放一小颗潘婶拿来的红糖,研细,吹凉,一点一点地给他喂。为了抚养好小石头,她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倾注了母亲的全部心血,不顾一切地拼命干活。
    自从有了石头,成大钟像换了个人似的,浑身是劲,跟牛一样不知劳苦。两个月后,小石头已经会笑了,他也开心得直打哈哈。那笑声犹如一泓泉水淌过他久旱的心田,冰释了心里的千愁百结,荡涤了被人蔑视和欺凌的积怨,洋溢着无法形容的满足和期望。仿佛他们家从此就要过上了五谷丰登,不愁吃喝的好光景那样舒畅。
    这年秋收结束,他交了租子后剩下五担粮食。他计划着如何保证石头不挨饿,大人只凑合着过日子。东家周万象看成大钟忠厚老实,田地种得有模有样,还多了几分收成,决定以后让他续租下去。成大钟不再像鸭篷子那样到处搬家了。如今他有田种,有房住,有家小,好像修得了八辈子福分。他想一定是他儿子石头带来的好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也全凭儿子石头了。
    一晃眼四年过去。也许真是石头给他们带来了好运,庄稼连年都获得了好收成。成大钟和韩玉珍不再像以前那样满脸愁云,一副苦相。他们虽然没日没夜、年复一年地经受岁月的磨碾和风霜的刮削,渐渐变成了枯枝黄叶般的模样,但他们心里却总是甜滋滋的。只要一看到石头活蹦乱跳的样子,听到他喊爸叫妈的声音,一身的劳累荡然无踪,连低矮的破瓦房也绽放光明。
    一个傍晚,东家从河桥镇赶场回来,他满腹心思,一脸惆怅。区公所门口的几幅标语,满街跑去看标语的情形,茶馆里骇人听闻的议论,还有大少爷的信……接连不断的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让他坐卧不安!尤其“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拥护共产党,拥护毛主席!”这两幅标语和他儿子的那封信,一直在他眼前晃动有声,令他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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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又要变了!”他寻思,“狗日的小日本跑到中国来烧杀掳掠,可恶至极,这是民族恨、家国仇,莫说八年抗战,八十年都该打!可这内战,国人打国人,岂有此理,天下还真不太平!俗话说,一叶知秋,由近及远,由小及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切我都得从小处着眼,深谋远虑,从长计议!”
    他在外面读书的大少爷周福海,多年杳无音信,几年后突然给他写来一封信。开始他兴奋异常,最后他惶恐不安。周福海在信中给他讲了不少他闻所未闻的道理。大意是说,八年抗战,赶走了东洋鬼子,还要解放天下劳苦大众,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政权。他还以教训的口气说,穷人是人,不是牛马,天下应该是穷人的天下,富人剥削穷人是人吃人的反动社会,注定要被推翻,劝他要靠自己劳动吃饭,剥削他人是不合法的……
    他想,如此说来,共产党是向着穷人的。共产党来了,共他的产事小,能保命就不错了。他捏了捏肥胖的下巴,一脸沮丧道:“天意难违呀,没办法,只好这样了!”
    周万象琢磨了好一阵,似乎终于悟出了玄机,拿定了主意。他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来到三合院后面他租给成大钟的两间破瓦房门外,乜斜着眼睛,瞧了瞧那穿漏破壁的样子,掂斤播两,心里不觉有些哆嗦。
    “大钟!大钟!”他一改过去高高在上的口气,亲切地叫了两声。韩玉珍在里面砍猪草,石头坐在地上玩耍。听见有人叫门,韩玉珍立忙出来,石头也跟了出去。
    “哦,东家来了!”韩玉珍吃惊地说。
    周万象朝房顶指了指,以怜悯的口气说道:“瞧这房子,冬不挡风,夏不避雨,实在太烂了。大钟回来告诉他,我那边有两间厢房空着,你们搬过去住好了。”他又摸着石头的脑袋说,“瞧石头多乖!”石头挣脱东家的手,赶紧躲到他妈背后。韩玉珍有些不安地回东家说:“东家,房子烂不要紧,遮挡一下也过得去。再说,住好房子倒好,我们哪给得起佃钱呢!”周万象坚持说:“这就见外了。佃钱好说,你告诉大钟,不急,以后再商量。”
    周万象对韩玉珍交代了房子的事后,觉得自己做了善事,行了义举,心里踏实了许多。
    韩玉珍惊异得好像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不敢相信。夜里,她告诉了成大钟。成大钟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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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潘婶来到成大钟门口,说东家让她来帮忙搬家。成大钟正三心二意,想让潘婶拿个主意,潘婶说她也想不明白,并劝成大钟,想不明白就不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既是东家叫搬,你只管搬过去,这边是没法住了。成大钟认定潘婶是个厚道人,说的准有道理,那样也好让石头有个像样的安身处,横下心来,说搬就搬。他那蓬门荜户,室若悬磬,跟鸭篷子一样的家,只两个时辰就搬了过去。
    几天来,成大钟一家像过年一样。石头高兴得欢喜雀跃,满屋乱跳。房屋虽然陈旧,板壁还有裂缝,墙上乌渍斑驳,但那终究是真正的瓦房。而且这边三合院有五六户人家,石头不再孤独,常和院子里的小孩玩耍,但也少不了惹一些麻烦。
    有一天,石头和比他大几岁的东家二少爷周福山,在院里玩骑马打了起来。周万象和他老婆闻声赶到。周万象冲着石头骂道:“你个小浑蛋,居然敢跟我儿子打架!”他老婆气愤得举起手来要抽成石耳光,见韩玉珍从家里出来,立即放手,便拉着她儿子,气冲冲地回了家。
    韩玉珍听见外面在骂人,赶出门大声喊道:“石头,狗东西,你打人吗?看我不打死你!”她跑过去给石头屁股一巴掌,石头哇地哭了。韩玉珍急忙上去向周万象赔不是。周万象如梦初醒地连忙说:“没关系的,娃娃不懂事,闹着玩儿的。”
    周万象回到家里,觉得什么地方又不对劲了。他回想刚才自己和老婆发怒的情形,联想到在镇上听到的风声和他大儿子的信,十分后悔。他转而又想,过去的事,覆水难收,往后一定想法弥补回来。这世道琢磨不透,不管怎样,当心无大错,谨慎是非少。
    傍晚,成大钟做活回来,韩玉珍把石头和二少爷打架的事告诉了他。成大钟一听就火,狠狠凑了他一顿,石头大哭不止。成大钟见儿子痛得伤心,将他揽进怀里,喃喃地说:“儿子,别哭。听话,爸不打你了。福山是东家儿子,我们靠人家吃饭,得罪不起。唉!”他叹息道,“爸不好,爸没有出息,事事得依着人家。你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懂吗,要有出息!”
    石头不再号啕,只是抽泣。他一句都听不懂,但他捣蒜一般地点着头。
    为避免再惹是非,从那以后,韩玉珍进进出出都把石头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石头最喜欢跟他妈一起上坡,坡上追蝴蝶,捉蚂蚁,搓泥团……有很多好玩的。她妈却省不了心,做什么也得提心吊胆,生怕石头哪里磕了碰了跌了摔了,比过去多长了一百个心眼还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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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万象自从那天从河桥镇回来,时时刻刻没放松打听外面的消息,没有忘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未雨绸缪,防患未然。当听到内战打响的风声后,他害怕得说话语无伦次,心里像长了毛似的慌乱无绪;对如何应对时局有变,让佃户不仇视他,为他说话的打算一直想不出点子。
    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他既预有目的,但又茫然无措地去了夏家湾彭保长家。他和彭保长扯起了闲谈,无意间听彭保长说起村里武装队长病故的事。他陡然想起一个主意,何不为成大钟捐个空缺,想必他会知恩图报,对自己不无好处。周万象琢磨了一下,蓦地为自己的主意高兴起来,并沾沾自喜,暗自赞叹这个主意之妙,简直就是《金瓶梅》里应伯爵隔花戏金钏的神来之笔!他鼓起勇气向彭保长问道:
    “村里武装队长要补缺么?我给你保举一个人准行!”
    “说说看,是谁?”
    “我家佃户成大钟,他人挺忠厚,也很勤快。”
    “刚搬来的吧,很少听说过。”彭保长想,只要肯出谷子,谁都行。他说,“可以是可以,按规矩一人五斗谷子,还有一支枪,也是五斗。”
    “枪?”周万象惊异道,“要枪干吗?”
    “笑话,不带枪还是武装队长吗?好比你,没几丘田能当东家吗?那是身份,懂吗,身份!”彭保长神气活现地说。突然他问道,“哎,周东家,你家大少爷在外面读书,外面风声怎样?”
    “没来过信,不知道。”周万象心想,你个狗保长,心也太黑,捐个不中用的武装队长敲老子一石谷子!老子知道也不跟你讲。他向彭保长讨价还价说,“彭保长,保举费太高了,少点如何?”
    “少点?”彭保长瞪大眼睛,不耐烦道,“亏你还是东家,规矩都不懂!看在你东家面上,已经够少了!换了别人,再加五斗都没门!行就行,不行别人等着呢!”
    几天后,周万象从彭保长那里回来,提着布口袋,径直去了成大钟家。正要去担水的成大钟见东家找上门来,赶紧放下扁担,殷勤地给东家端来竹椅:
    “东家,请坐!”
    “家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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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和他妈都上地里去了,我担了水就去耕田。”
    “大钟啊,”周万象落了座,故作亲切状说,“瞧你,会种庄稼,是把好手,所以,我也得帮你一把,是吧?如果你再出息一点,比如当个什么公差,做个有头有面的人物,人家就不再小看你了,也不敢抓你的壮丁……”
    成大钟听不懂东家的意思,愣是瞪眼望着他。
    “是这样,”周万象见他愣着,又说,“村里武装队长死了,我思来想去,花了一石谷子,向保长给你捐了来,让你当村里的武装队长,明白吗?”
    听了半天,成大钟似懂非懂。他一琢磨:自己斗字不识一个,除了种地啥都不会,东家花代价给他捐个什么队长。是好是歹,弄不清楚,但是天上从来不掉馅饼他是知道的。他表示回绝,执意不受,并乞求说,他只会种田,祖宗八代没当过差,那样他会折寿的。
    周万象差点骑虎难下:“唉!一根棒槌,球屁不懂!”他喟然而叹,最后专断地说,“得了,我说行就行,田照种不误!”
    接着东家站了起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纸包,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打开,拿出那支驳壳枪:“这就是你的身份,一定捡好!”
    成大钟接过那全身乌黑,又硬又沉的东西,惊愕的脸上突然紧绷起来,瞪大两眼,望着东家动也不动,怪异的神色让东家有点生气,“嗯,咋啦,那又不是老虎,能吃人吗?”
    成大钟蓦地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说:“东家,这……这东西我不能要。”他哆嗦着把枪重新放回桌上包好。
    “那不是东西,那是枪!”东家说。
    成大钟一听说那是枪,更是被吓蒙了!他听说过,枪是崩人的家伙,却从没有见过枪是啥模样;就像听人们经常讲鬼的故事,却从没见过鬼的面目一样。当那支摸着冰凉的驳壳枪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突然背心发凉,额头冒汗,局促不安地说:“东家呀,枪那东西我一见就怕,也使不来,还是不能要!”周万象板着脸说:“咋行呢?那是你的身份!里面没子弹,只是摆设,使不来没叫你使,捡好就行!”最后又甩了一句,“别不识好歹!”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成大钟见东家临走时脸色十分难看,嘴里还在嘀咕,无奈得想要哭了。只好将那纸包抱进里屋,小心翼翼地藏在他枕头下面的谷草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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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几天,他心里一直悬着,人在地里干活,心却老落到他藏起来的那包该死的东西。周万象自从把它交给成大钟以后,害怕他给退还回去,从来不敢向他问起此事。成大钟早出晚归地忙着农活,原来的那种恐惧感,好像被流水般的时光稀释了似的,渐渐地也就淡忘了。
    1947年冬的一个下午,周万象到地里查看庄稼回去,见他老婆也正好从街上回家,并从包里取出一封信扔在桌上。“谁的信?”他问。“除了大少爷能是谁?”他老婆不耐烦地说。他急忙去拿来看,地址不详,他一下高兴不起来。他打开信,惴惴不安地读了起来,那神情像是警惕万分,仿佛信的字里行间有子弹似的。
    忽然,他的手和信纸开始发抖,心想,天哪,处处担心、时时提防的事终于来了,天真的要变了……他脑海里忽闪着一千个不祥,心里翻卷着一万个恐慌!自己苦心经营的田产、儿子读书做官的希望、让佃户俯首听命的威风、将来想要休妻纳妾的美梦……一切都泡汤了!全完蛋了!
    他定了定神,又一字一句地读着,心里扑腾扑腾地跳着……
    看完了信,他木然地坐在那里,寻思着信上所讲的。仗,无疑是打起来了!信上说一定要消灭蒋介石反动派,这一定是福海那小子吓唬他的!战争是个吃人的魔鬼,谁吃掉谁鬼才知道。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存侥幸,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突然,信上的“剥削”二字让他又害怕起来!大少爷信上写得清清楚楚,告诫他不要剥削穷人,与镇上茶馆里议论共产党的那些话如出一辙!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刚刚松弛了的神经,倏忽又紧绷起来,而且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福海说不定就是个共产党!”
    从此,他对人处事,说话走路,咳嗽吐痰,举手投足,喜笑颦蹙,哪怕是打喷嚏,放臭屁,都比以前更加地小心了又小心,谨慎了又谨慎。
    石头四岁那年添了一个妹妹。开始都管她叫成妹,后来又托潘婶起名叫成玉。有人说玉娇贵易碎,穷人不配,于是有人提议加个金旁,成了成钰。
    她比哥哥幸运得多,一出世就有石头摇着摇篮哄她睡觉。所谓摇篮,只是一个烂箩筐垫了一把稻草,铺了一块烂棉絮,是石头在那里面度过了婴幼儿时代后留下的,所以他对这个摇篮既熟悉,又喜欢。
    好长一段时间,石头不再老牵着妈妈的衣襟团团转了,他很乐意摇他妹妹睡的摇篮,而且还很尽力,当然他只图好玩。除此以外,他还有另外好玩的秘密,开始家里人谁都不知道。他最喜欢他爸爸那只有些年代,黄色油光的铜壳手电。每到天黑,见他爸爸拿在手上,在中间一摁,就会闪光。几次他想去摸一下,又怕他爸打他,伸出的小手又缩了回去。不知什么时候,他在床上玩耍,发现那只手电在他爸爸的枕头下面。他悄悄拿了出来,躲在蚊帐里,像他爸爸那样一摁一松,亮光忽闪,在黢黑的蚊帐里映出了一个个小月亮。当他把眼睛靠拢手电时,仿佛钻进了太阳里面,眼前一片通天大亮,刺得他眼睛不敢睁开。他爱不释手,连做梦都想玩那只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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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石头趁爸妈都上了坡,妹妹在摇篮里睡得正香,他又去老地方找那只手电,没有找到。他不死心,干脆把枕头和篾席掀了开来,发现谷草堆里有个纸包。他好奇地将它打开,拖出一个硬东西,一下失了望,不再是他爸的那只手电。他摸来摸去,发现有个小眼,将指头插了进去。
    “石头!”韩玉珍从坡上回来,习惯地叫了一声。石头吓得赶紧下床,指头却被卡住,痛得他呀的一声哭了。韩玉珍急忙跑去,见他在玩他那支手枪,手指被咬在枪管里了。她小心地帮他取了出来,气得她一把将他掀到床下,揪住耳朵骂道:“你这个不怕死的东西,你知道那是啥东西?你爸再三招呼,枪是要命的家伙。他都不敢碰它,你还敢去玩,真不要命了!”
    一个天气阴沉的上午,韩玉珍要去梁那边除麦草。她背着成钰,一手提锄头,一手挎背篼,后面跟着石头。出门不远,韩玉珍望了望天空,害怕下雨,又掉头回去,把成钰放回摇篮,哐着了觉,哄石头说:“在家看好妹妹,妈去做话,完了给你买块大饼。要听话,不听话就跟你爸爸告。”
    石头一边摇着妹妹,一边想着妈妈的大饼。想着想着,口水流了出来,不知不觉趴在摇篮边睡着了,梦见他爸爸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饼:“石头,看爸爸给你买的什么?”他双手接过大饼,闻了闻,好香!他高兴地跑到他妈那里:“妈,看,爸爸买的!”他妈说,“只要听话,妈给你买好大好大的大饼……”
    过了一会儿,他惊醒了,一看妈不在家,怕得哇哇直哭;妹妹跟着咿呀地哭叫起来,仿佛两只小羊羔咩咩地叫着。
    哭了一阵,石头一抽一泣地去找他妈。走了一段,不见妈的影子,急得他倒在地上一边哭喊,一边打滚,脚在地上又踢又蹬,用手拼命抓扯自己的耳朵,嘴上挂满鼻涕口水,活像野猫一般号叫。他哭着喊着,声音渐渐变小,然后不再有动静。
    他妈晌午收工回家,看见他躺在地上睡着了,一身一脸脏得像条泥鳅,耳根还有血迹。韩玉珍扔下锄头背篼,抱起石头,发觉他透身冰凉,心里一酸,禁不住滚下眼泪。
    石头醒来,发现抱在妈的怀里,抽泣着嚷道:“妈,我要大饼!大饼!”韩玉珍见他那可怜的样子,心如刀割,埋怨道:“天啦,我哪儿去找大饼呢?我真该死,我又骗他了!”她说不出有多么难过,哽咽道:“石头啊,妈实在没法子呀!等妈有了钱,一定给你买大饼,啊,一定买!”说着她满面泪流,呜咽不止。
    第二天,韩玉珍发现石头耳根结起了血痂,便用手去揭。石头痛得哎哟一声,忙用手护着。韩玉珍问他:“你耳朵出过血,咋的呢,嗯?”石头说:“不晓得,怕是福山抓的!”韩玉珍忙阻止道:“胡说,好意思赖别人,真是个横牛,跟你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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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父亲的期盼
    随着石头一天一天长大,成大钟对他的期望也越来越高,管教也越来越严。稍不遂意,他就金刚怒目,大声呵斥,那吼声如雷霆万钧,叫人心惊胆战。
    然而,他对女儿成钰却懒管懒教。他认为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石头可不一样,他的点点滴滴都关乎着全家人的命运和前景。所以他时刻不忘,管教好石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决心和宗旨!
    成大钟对石头的严管严教,韩玉珍已感到难以忍受,甚至还在背后牢骚几句,但又毫无办法。有几次成石挨打,她去阻止,连同她也挨了几下,痛得她不敢吭声。石头整天提心吊胆,一见了他爸回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子,突然变得跟大姑娘似的,缩手缩脚,规规矩矩,甚至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躲藏藏。
    其实,石头对他爸是既害怕,又喜欢。有时他爸高兴起来,会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个不停。他也有机会偎依在他爸的怀里撒娇,听他爸断章缺句的讲一些狼外婆和星星月亮的故事。他爸爸身上那股汗臭气和泥土味,他从小就闻惯了,让他觉得有种无法替代的安全感受和依恋情结。更有甚者,有时成大钟不让成钰知道,上街回来悄悄给石头捎一块香喷喷的大饼。那种让他只吃上一口就永生难忘的待遇,使他感受到是爸爸给了他特殊的地位和特别的待遇。于是,他对爸爸的怕,会在心底里变成一种难以名状的带着敬畏的爱,带着依存的爱。尽管他还不晓世事,但心里在渐渐滋生着一种向往——一种快快长大,长得像他爸爸那样站着忒高,说话气粗,做事有劲的向往。
    地势偏僻的李家乡,也许因为先天不足,所以自古没有兵家之争。周万象最害怕的战乱终于没有在他眼前发生,他的田产依旧,寸土没丢。但是周万象万万没有想到,在他毫不知晓的几年以前,他最不愿意想到看到的事情却早已发生了。
    他大少爷周福海有违父命,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多读书,做大官;他没有完成学业。偌大一个中国,已难容苦难的四万万同胞,书本上的学问无法给劳苦大众以自由平等,温饱和生存。拯救民族危亡于水深火热的历史召唤,燃烧着周福海的热血,中国的前途和命运牵动着他的灵魂和神经!他和千千万万有志青年一道,毅然投笔从戎,奔赴抗日前线!他也不再叫周福海,而改名为周大海了!他誓以大海的万顷波涛,冲决一切腐朽营垒,席卷一切反动势力,埋葬一切敢于来犯之敌,这就是他当时从军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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