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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士不可以不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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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行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这天早上8点半，各支行行长就被召集到了分行18层的会议厅。因为会议厅推拉玻璃窗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室内光线昏暗，服务员早把主席台上的大功率白色荧光灯齐齐打开，支行行长们一走进会议厅，视线就不能不集中到主席台上。分行党委书记、行长陈弘毅早已经端坐在了主席台的正中位置。陈弘毅看上去比较瘦弱，一张脸紧绷着，神情相当严肃，确切地说，陈弘毅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阴郁，令人不自觉地想起外面阴沉沉的天，像是在孕育着一场罕见的暴风雨！整个会场因为陈弘毅非同寻常的表情而寂然一片。
    陈弘毅左手边坐着一个掉进人群里看不见的中年男子，他是分行副书记彭德伟。彭德伟身材偏低，五官普通，性格沉默，神情淡定，对行里的大小事务从不表态。在这个时兴跟领导喝酒打牌等联络感情的时代和社会，彭德伟经常性地淡出这种热闹暧昧场合，即使是参加，也是闷葫芦般。久而久之，华行的大小官员和职工便忽视了彭德伟的存在，工作上的事儿不找他说，私下登门拜访他的人估计也不多。彭德伟现象，令人不觉想起一则为官之道“多磕头，少说话”。据说，此则凝聚老子的“无为而治”思想的为官秘诀，竟有“云南白药”之称，可以包治百病。彭德伟或许是深藏不露的官场大家？但是，此刻，济济一堂的与会者竟连怀疑彭德伟是“大内高手”的心情好像都没有，尤其是主席台下的与会者，他们的目光注视陈弘毅良久后，吝啬得对他左手边坐着的彭德伟连行上一个注目礼的机会都不给他，紧跟着便定格在了陈弘毅右手边坐着的蒋孝明身上。
    蒋孝明是分行第一副行长，兼分行营业部总经理。他高大魁梧，看上去很大气，沉着中表露着正气。他的神情微温，这点儿跟陈弘毅略微相似，但他看人的眼神可是比陈弘毅严厉得多。这会儿，蒋孝明扭头看了看陈弘毅，犀利的眼神顿时柔和了很多，接着站起来给陈弘毅沏了一杯乌龙茶。乌龙茶有降血脂功效，一般来说，胖人容易患上高血脂这种“富贵病”，陈弘毅这个瘦子偏偏血脂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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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孝明双手端着冒着股股热气的乌龙茶呈给陈弘毅，恭敬地说：“陈行长，您请喝茶！”见陈弘毅冲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坐下。紧接着，蒋孝明拿起面前会议桌上放着的一盒地方烟，在陈弘毅的视线里摆弄了片刻，又面朝主席台下的支行行长们摆弄了片刻，这才从烟盒里缓缓抽出一支，叨到右边的嘴角处。据说，蒋孝明经常抽的烟才10块钱一盒，而现在支行行长级别的人都在抽软中华。蒋孝明的简朴可见一斑，或者说，蒋孝明的清廉可见一斑。
    蒋孝明之下的座位上暂时没人，由会议桌上放着的标示牌上的名字看，这个座位的主人是“朗笑天”！
    朗笑天是分行第二副行长，兼分行营业部第一副总经理。他的身材高低胖瘦似是跟蒋孝明不相上下，但是他长相霸气，说话大气，貌似很有一把手的魄力。原来分行还有一个副行长叫郭凯明，前段时间被调往外地了，据说是被朗笑天给挤兑走的，于是当时分行暂时成了一正一副（彭德伟被大家忽视了，没人当他是分行的二把手）的权力格局。陈弘毅作风比较民主，想想朗笑天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很多事情都征求朗笑天的意见，他曾经笑问朗笑天：“老朗，现在，咱们分行被大家称为一正一副，开会时怎么给你安排座次？”
    朗笑天当时喝了点酒，有些霸气地对陈弘毅说：“我当然要坐你的左手边！将来你病退后，就坐在你的位置上，这还用质疑吗？”体壮如牛的朗笑天醉醺醺地说着，看着陈弘毅的瘦弱身子骨，就像是狼面对小羊，瞪着冒着凶光的发红眼睛，说：“老陈，我不是咒你，就你这身子骨，就你这精神头……高血脂，啥概念？听说，很多老年高血脂患者都偏瘫了！你啊，赶紧办理病假手续去医院降血脂吧！”
    朗笑天真是犯了官场大忌，一把手最讨厌的就是带着一把手的霸气和神气的二把手，陈弘毅本就不甚喜欢不稳定因素朗笑天，听朗笑天这么说话，心里真是不舒服得很。他看着有些醉酒的朗笑天，真是越看越紧张：这朗笑天哪像是二把手？他简直就是一只随时就会对我进行通吃的狼啊！很快地，陈弘毅想到了一个可以牵制朗笑天同时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此人就是分行计划处处长蒋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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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孝明曾经在金明下辖的北岳市华行当行长，很有工作能力且相当正义，尊敬领导，关心员工，口碑不错。当初，是陈弘毅把蒋孝明从北岳市华行调到分行计划处当处长的，蒋孝明一直很感恩陈弘毅，很有将陈弘毅视作亲父兄的味儿。
    陈弘毅迅速提拔蒋孝明为分行第一副行长，不久，又叫蒋孝明兼了分行营业部总经理！在分行上次在18层会议厅召开的支行行长会上，同时又是公开任命蒋孝明为分行第一副行长兼分行营业部总经理的会议上，陈弘毅宣讲了这么做的理由：
    现在，党中央国务院都在提倡干部年青化，领导层年轻化成主流，上世纪60年代后出生的官员纷纷涌现。咱们应该积极响应党中央国务院的英明决策，在华行系统里提拔重用年轻人。我和彭德伟副书记、朗笑天副行长都是50年代生人，年龄大，思想也有些老化，领导决策层的思想决定着一个单位的兴衰成败，我和彭副书记、朗副行长对此深有体会，一致推荐蒋孝明同志出任分行第一副行长，兼分行营业部总经理。
    蒋孝明同志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后期，正值年富力强的大好年华，他的政治思想、工作能力、管理水平、文凭结构、个人口碑都是相当不错的，他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是久经考验的好党员、好干部。他还是个具有很强责任感的人，知识面宽广，工作思路开阔，思想先进，具有敏锐洞察力，他从北岳市调到分行计划处后，经常给我提出一些华行如何与国际接轨的可行性建议。蒋孝明同志出任咱们分行第一副行长，兼分行营业部总经理，这是历史的选择，更是众望所归……
    陈弘毅的话音未落，会议厅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是热烈欢迎蒋孝明出任分行第一副行长，兼分行营业部总经理的，同时是积极拥护陈弘毅的英明决策的表现！
    尽管素秉怀柔政策的陈弘毅在会上给朗笑天找了台阶下，说是他们合力推荐蒋孝明出任分行第一副行长兼营业部老总的，朗笑天终是心怀不忿，暗暗叫骂陈弘毅是个杀人不见血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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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神气活现的朗笑天自此蔫儿了，就譬如开会：以前朗笑天总是早早赶来，自从陈弘毅提拔了蒋孝明，蒋孝明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陈弘毅的右手边，朗笑天便开始不积极了，每天到会时拖拖沓沓，有时候干脆称病拒绝参加会议。
    朗笑天前后对比鲜明的表现，陈弘毅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正想叫朗笑天这样子呢，朗笑天的这种行为说明他欠缺政治智慧，支行行长们估计赞成他的不多，跟随他的人也不会多。
    这会儿，一直面沉似水的陈弘毅看了看表。会议正式开始的时间应是早上9点，现在已经是9点10分，朗笑天竟还没出现。陈弘毅酝酿了一下情绪，对着话筒声音沉稳地说：“朗副行长可能有事儿，暂不等他了，会议开始！”
    陈弘毅名如其人，他经常用引用《论语•泰伯》中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教育并激励全行职工一定要志向高，意志坚。现在，他又在会议上对下辖的20个二级分行、100个支行一把手郑重强调了这句话：“我们一定要以民意为己愿，以正气聚人心，秉正气而实干，以实干促发展。没有正气，就不能同心同德、凝心聚力，就难以激发干事创业的激情，就会精神萎靡，从而滋生腐败。”
    陈弘毅例行宣传了正义的重要性后，喝了口蒋孝明给他沏的乌龙茶，清了清喉咙，拿出来上级下发的“责令金明市华商银行立即停止对万福房地产公司贷款”的红头文件，严肃认真地宣读起来……
    陈弘毅的文件还没读完，刚刚走马上任金明市华行行长的苏万青从座位上“轰”地站起身子，急急地说：“陈行长，万福房地产公司在飞机场附近建的市贸中心大厦早已经破土动工，现在已经建了四层楼，对万福立即停止贷款，这是什么概念？是要万福的命啊！”
    陈弘毅对苏万青皱了皱眉头，说：“停止对万福贷款是肯定的，这是上级领导的意思！而且，你还要想方设法追回给万福贷出去的款项！”
    苏万青踟蹰了片刻，说：“万一追不回来，咋办？”
    陈弘毅眉头越蹙越紧，仿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一字一顿地说：“追不回来？你们金明市华行——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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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后果自负”四个字不能不引起与会者的思量：这年头，对房地产开发商贷出去的款恐怕没那么容易追回，更何况万福正处于非常时期，因为筹建市贸中心和万福花园4期资金短缺。苏万青无能完成领导安排的任务是肯定的！
    苏万青不能不急，说：“我肯定会积极按照领导的意图办事儿，但是，万福房地产公司目前资金短缺，他们的资金链本就面临压力了，咱们再对他们停止贷款，对他们无异于雪上加霜。现在叫我向他们追讨贷出去的款项，这就是逼着万福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万玉福跳楼，你们说，这是啥概念？啥结果啊？”
    他越说越紧张，嘴唇开始哆嗦，声音颤抖着：“我想道出自己的委屈，我刚刚走马上任，这前任行长给万福贷4个亿的事儿叫我一个人承担责任，于我不公！”
    苏万青一句话，激起了刘茂林的内心波澜：看来，再铁的哥们，在关键时候，都想着要明哲保身。但苏万青说的分明是个理儿，他的委屈也很正常。刘茂林想想，终是生苏万青的气：苏万青竟直接将万福的事儿跟我这个前任行长牵扯到一起，而且是当着全行全营业部的一把手这么说，分明有点儿要置我于不义的意思嘛！刘茂林知道陈弘毅和蒋孝明打心里都是维护他的，坐在主席台上的他扭头看看一脸严肃的蒋孝明、陈弘毅，对苏万青说：“陈行长是在执行上级文件精神，我赞成支持陈行长。同时，我要在此发表一点儿看法，回应一下金明市现任行长苏万青同志。首先，我在任金明市华行行长期间，你一直是金明市华行抓信贷的副行长，给万福房地产贷款4个亿的事儿都是你具体操作，你的责任比谁的都大，你要清楚这一点！”
    苏万青见刘茂林这么说，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点儿早了，还有点儿过激，已经引起了刘茂林的不快。便又急急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凡是同意为万福贷款4个亿的人，都要承担一些责任！”
    苏万青如果不这么说话，或许尚可以取得陈弘毅等人的同情，现在这么一说，坏事儿了。因为，万福这4个亿的贷款，蒋孝明身为分行营业部老总也曾经点头同意，而且参与了审批，否则，万福不会在条件不具备证件不齐全的情况下贷到款！此刻，蒋孝明虽然没回应苏万青的话，但是他阴沉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他已经开始对这个苏万青没有好感了！之前，刘茂林出于私情，经常在蒋孝明面前提及苏万青如何敬业，如何孝顺，如何看重朋友情谊，而且，苏万青在竞争金明市华行副行长、正行长的时候，刘茂林还带着他专门拜见了蒋孝明，蒋孝明对苏万青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万万没想到，今天，被上级红头文件精神吓昏了头的苏万青说话竟这么不妥，矛头直指他蒋孝明，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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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茂林看着越说越离谱的苏万青，他这是在将自己置于死地啊。刘茂林想想，忍不住说了句，也是在好意提醒苏万青：“我看你是被上级的红头文件吓昏了头，你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按照领导的意图办事儿，立即停止对万福贷款。万玉福再凶，即便跟黑社会有染，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逆了最上头的意思！”
    苏万青终于清醒，看着一脸愠色的陈弘毅和蒋孝明等，唯唯诺诺地应允：“是是是，谢谢领导提醒，我赶紧将上边的文件精神传达给万福老总万玉福！我一定要帮助万玉福分析分析，这桩事儿责任不在我们。”
    散会后，苏万青急急走出会议厅，走进电梯，有人急急追了进来，竟是金明下辖市南召市的支行行长马鹏！
    马鹏是蒋孝明的老岳丈唐杰忠的政敌，跟蒋孝明的关系自然也不咋地，蒋孝明和刘茂林是一条船上的人，马鹏对刘茂林自然也不感冒。电梯里，马鹏见就他和苏万青两人，便故作同情，激愤地说：“刚在会上，我们几个支行行长还在议论，你亏的很！我差点站起来替你说话呢！”
    苏万青以前跟马鹏也很少打交道，今天见马鹏主动跟自己说话还寄予同情，正一肚子冤屈没地儿诉的他心里一热，说：“谢谢，我还真的很感动马行长马老兄的古道热肠！我作为刚刚走马上任的金明市华行行长，要承担前任行长刘茂林留下来的这4个亿的责任，确实亏啊！”
    马鹏嘿嘿一笑，给苏万青小声提醒说：“苏行长苏老弟，牵驴拔橛子的故事，你听说过吗？有两个贼人都想偷一家农户的驴子。结果，其中一贼先行下手，把驴子从拴驴的木橛子上解下缰绳，偷走了驴子。另一个贼子来了以后，见驴子不见了，就依据“贼人入室不空手”的盗贼逻辑，开始动手拔楔入地下橛子。可没等他得手，就被农户抓住，以偷驴之罪欲将其扭送官府。见此情景，这个贼子有口难辩，只好认栽，乖乖地陪了农户的驴子，还饱受了众人的奚落。”
    苏万青不能不沉思玩味马鹏讲的这则笑话，不觉说到：“我还真觉目前的处境像别人牵驴，我拔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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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鹏小声说：“苏老弟，我可是觉得你亏，才给你提这个醒的。你性情耿直，可不要把我今儿个给你说的话过给蒋孝明、刘茂林等了，你没看他们势头正健，一心想扫除他们金融仕途上的障碍呢，别到时候你沦为替罪羊了，我也因为同情可怜你被他们认为是在煽风点火，把我踢出华行了。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我这份工作挣钱活命呢。”马鹏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惦着包给苏万青匆匆告别，下了电梯。
    马鹏走后，苏万青突然想到：刘茂林如此神速地调离金明市华行，会不会是提前知道了上级要惩处万福的事？他越想越觉得可疑，便把车停在马路边，在车里给刘茂林打了手机，开门见山地询问此事，刘茂林当然不承认，二人在电话里非常不愉快地结束了谈话。
    后来，刘茂林想想，还真的不忍心不管苏万青，便又给他主动拨了电话：“苏万青，作为兄长，我不忍心看着你自己把自己整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苦苦纠缠谁的责任，你得罪我，我不计较你，你能将整个华行系统内的大小官员都得罪完吗？你更敢得罪分行的大领导吗？他们可不是你的兄长，不是我刘茂林！我给你再提醒一下：这是个人人有责，人人又无责的事儿，你处理好了这事儿，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何况要求对万福立即停止贷款并追回贷款是最上头的意思，头上有天，你还害怕什么？万玉福再是黑社会，他敢跟最上头斗？还有，你就不会跟万玉福转移矛盾，说今天陷他于不利的是金明市副市长毕克强,他是两派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当然，万玉福本人也有过错，谁叫他证件不齐全就开始动工兴建市贸中心和大型游乐场的？我们华行已经够对得起他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万福房地产提供种种方便，万福房地产如果没有我们金明市华行，会有今天的辉煌？万福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
    经刘茂林这么一说，苏万青混沌的大脑就又清醒了，想想，的确如刘茂林所说啊。自己之所以紧张害怕，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从万玉福那儿得到了很多好处：譬如他分别以父亲苏汉甫、老婆敬玉丹、弟弟苏步尘、大妹苏步雅、二妹苏步源等的名义，从万福房地产购买了15套超低内部认购价商品住宅房，现在如果将这些房子折合人民算一算，高达一千万人民币还要居多！这还不算万玉福逢年过节赠送给他的代金券、茅台酒、软中华香烟。对，苏万青的母亲杨小月在医院看病，万玉福一把手送给他10万；杨小月去世，万玉福给了他5万！
    正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发展到最后，即使是原则上的事儿，也不敢说了。这就是目前苏万青面对万玉福不敢坚持原则办事儿的原因！苏万青想想，便按照刘茂林教导他的话，给万玉福拨打了电话，重点说到：“万总啊，现在，真正给你制造麻烦的不是我们，你现在应该找一下秦学文市长，通过他找上级……”
    万福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万玉福接了苏万青的电话后，想想苏万青说的也有道理，便马不停蹄给金明市市长秦学文打电话。谁知秦学文的电话总是打不通！
    万玉福正焦急万分沮丧无比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年青女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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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几天了，万玉福戴着墨镜，在万福花园3期高层住宅楼8号楼6单元电控门处苦苦守候着，他在焦急地等待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金明市市长秦学文的情妇钟楚玲！
    钟楚玲曾在金明市政府招待所上班，秦学文刚从外市调入金明当市长时，因为家小不在金明市，经常吃住在政府招待所，钟楚玲是招待所前台经理，就这样，二人很快认识了。钟楚玲长得年轻漂亮，有点风骚，深得秦学文喜欢。这年头，感情的投资总是与经济投资相辅相成，这不，秦学文很快送给了钟楚玲一套房子，这房子就在万福花园3期高层住宅房8号楼6单元。
    秦学文送给钟楚玲的这套万福花园的房子很有故事。
    这些年，中国一直流行一句话，一棵藤上三个瓜，政府、银行、开发商。这句话的表层意思是：政府掌管着土地，银行掌管着贷款，而开发商要想建房，自然离不开土地和钱，即是离不开政府和银行。银行贷款始终是房地产公司最为看重和依赖的融资途径，政府掌握着的土地资源是人民的命脉国家的命脉，同时是房地产开发商投资建房必不可少的重要条件。细想想，政府、银行、房地产开发商像是中国历史上三足鼎立的魏蜀吴，他们时而搭帮共进，时而互相拆台，明哲保身。用颇具现代意味的比喻形容三者的关系，就是在中国，政府、银行、开发商很有点儿三角恋爱的味儿。
    既然政府、银行、开发商是三角恋爱，三方在感受前所未有的刺激的同时，笑容中肯定暗藏心机，貌似祥和的交际氛围中肯定潜伏危机。具体这三方怎么恋、怎么爱、怎么暗藏危机？看看秦学文、蒋孝明和万玉福的微妙关系，或许就可知道个大概。
    金明市市长秦学文跟蒋孝明是老乡，蒋孝明跟刘茂林是亲戚。刘茂林在当金明市华行行长期间跟万福房地产打上了交道，万福房地产公司老总万玉福通过贷款跟刘茂林、蒋孝明熟悉后，又通过蒋孝明认识了秦学文。万玉福这下可高兴坏了，他在巴结刘茂林的同时，又巴结住了即将晋升为分行行长的蒋孝明和金明市市长秦学文，这是啥概念啊？娘也，那就是巴结住了财神爷，肯定是不尽财源滚滚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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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玉福深知，这年头，跟政府和银行建立深厚感情仅靠耍嘴皮子是不行的，一定要来点实惠的。自己干的是房地产，送房子是便捷之举，就譬如老百姓种庄稼，送自己的农产品应该没人说闲话吧？万玉福很是风趣地对秦学文、蒋孝明、刘茂林等说着类似的比喻，右手将房子的钥匙放到他们手中，戴手表的左手腕不经意地抬了抬，心里嘿嘿地冷笑：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表，这是带有摄像功能的手表式录像机，我已经把他们接受我赠房的场面录了下来，万一将来不给我办事，我就揭发他们！妈的，老子挣钱容易吗？想当年，我十五六岁从农村光着脚丫子走出来，在建筑工地上掂泥兜子打小工，搬砖、和泥、干杂活，每天累死累活，饱尝生活艰辛，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挣钱真的比吃屎还难啊！秦学文、蒋孝明、刘茂林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处于万玉福的控制之中，听了万玉福的幽默言谈，不觉哈哈笑起来，笑纳了万玉福的礼物。他们都怀着侥幸心理：这年头，房地产行业是暴利，这套房子在万玉福手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更想到万玉福接近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土地和贷款，只要为万玉福尽力办事，接受房子应该没有风险，这年头，时兴钱权交换，接受房地产开发商巨额馈赠的事儿多了，他们只是小巫见大巫！
    很快地，蒋孝明把万玉福赠送给他的万福花园的房子给了小妹蒋孝青，刘茂林把房子送给了情人夏菁菁，秦学文把房子转赠给了钟楚玲。
    万福花园3期8号楼6单元单元门前，万玉福正沉思着跟秦学文和刘茂林等的三角关系的形成，焦心着万福目前的被动局面，本能地看着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高档手表式录像机，心里恶狠狠地想：我已经在秦学文、蒋孝明、刘茂林等接受我赠房的时候录了像，将来，他们如果不管我的死活，我定叫他们把房子给我退出来，而且死得一个比一个难堪！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我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因为我还要依靠他们扭转不利于万福房地产的形势。
    这时，一辆价值不菲的红色本田驶过来，停在不远处的泊车位上。很快地，从车里飘出一个身穿淡紫色连衣裙、头发漂染成淡黄色的时尚丽人儿，但见她个子瘦高且苗条，肤色白皙，长着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嫩而娇，真是风流性感之极，乍看令人想起了电视连续剧《水浒传》里的潘金莲的扮演者王思懿。
    万玉福摘掉墨镜一看，这妖艳性感的时尚丽人“王思懿”，可不正是他一直焦急等待的钟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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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玉福和钟楚玲因为秦学文见过几次面，大眼一瞅就认出了彼此。钟楚玲已从秦学文口中获悉她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万玉福送的，这会儿看见万玉福自然不反感，早已是笑靥如花。二人彼此点了点头，简单问个好，万玉福忍不住调侃说：“乍看见你，我这个凡夫俗子以为是天仙下凡呢。”
    女人都喜欢被人夸奖漂亮，听万玉福这么说，钟楚玲心里欢喜的很，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两弯美丽的月牙儿，咯咯笑着：“谢谢。”说着，钟楚玲用手中的钥匙打开单元门，圆圆的翘臀晃荡着，小蛮腰越发扭出了万千风情，勾引得紧随其后的万玉福直流口水……还好，万玉福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很快冷静了燥热之心。
    万玉福紧随钟楚玲走进家后，趁她不注意，摆弄了一下左手腕上戴着的带录音摄像功能的高档手表，呵呵笑着说：“这房子依然保持着我送给秦市长时的家装风格！看来，我和楚玲妹妹审美观严重契合啊。”
    钟楚玲一怔，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双弯成了勾魂的月牙状的桃花眼迷离着，对万玉福说：“我早都听秦学文市长说了，说我住的这套万福花园3期的房子是你送的。这不，我一走进家，睹房思人，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万总呢。”说着，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饮料，递给万玉福。
    钟楚玲再怎么聪明，恐怕也想不到，她刚才的话已经被万玉福给录了下来。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二人逐渐熟烙起来，万玉福主动提起秦学文：“这些日子，我给秦市长打电话，总是打不通，他怎么回事？”
    钟楚玲“唉”了一声：“他还不是因为你万福房地产的事儿，被副市长毕克强给告了。这事儿被捅到了北京，这不，一直在学习文件呢，见天被省长左东宇骂，说不定……”钟楚玲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想，现在怎能说秦学文有可能掉乌纱帽的事儿？万玉福听了肯定会觉得秦学文没利用价值，不再想着送礼了。即使是秦学文这次因为万福掉乌纱帽，我也要想方设法从万玉福这里再捞点好处……主意拿定后，继续说：“哼，毕克强虽然把此事捅到了北京，又咋地？省长左东宇再骂秦学文，又能怎样？秦学文跟余建生可是大学同学，铁哥们！余建生是北京的领导，上边还有人。看吧，笑到最后的肯定是秦学文，他照样官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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